七块津贴就想买一条命，退伍那天他们真把70块塞手里，说是“回家盖房娶媳妇”，结果连半头牛都牵不走。

1976年冬，山东德州小赵庄的赵广田背着铺盖卷进营区，新兵连第一顿饭是白菜炖粉条，他盯着碗里漂着的两片肥肉直咽口水。班长拍拍他肩：“别瞅了，以后每月七块，攒一年能买上海手表。”赵广田咧嘴笑，心想七块就七块，反正村里种地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现钱。

三年眨眼过去，同批兵在黄土高原打靶晒成煤球，退伍那天财务科门口排长队。赵广田前面是空军地勤的老乡王喜，四年兵，津贴从七块涨到十块，高原补贴多五毛。王喜签字时手抖，接过一百块退伍费，当场抽出五块买了两包大前门，散给排长一根：“哥，抽完这根烟，咱就散伙了。”

轮到赵广田，财务股长翻档案：“陆军三年，七十。”赵广田捏着七张十块纸币，脑子里飞快算账：七十块够买三袋化肥，再给老娘扯六尺的确良。他回头瞅见卫生员端着病历本喊：“转氨酶高的过来领医疗补助！”赵广田没病，但心里咯噔一下——村里老李退伍时没领这钱，后来肝炎拖成肝硬化，借钱看病把耕牛卖了。

钱发完，司务长给每人一张火车票，硬座，北京到德州，票价十二块五，直接从退伍费里扣。赵广田攥着找零的七块五，问排长：“咱这算国家养完就扔？”排长吐着烟圈笑：“扔啥？回家种地也是建设四化。”

火车咣当一夜，赵广田没舍得买盒饭，啃了三个冷馒头。下车时天刚亮，公社民政助理在站口支桌子，登记退伍兵信息。助理递给他一张表：“填完领三十斤粮票。”赵广田填完问：“能给安排工作不？”助理摇头：“农村户口回大队，想进厂得等招工指标。”

回村第三天，赵广田用退伍费买了辆二手大金鹿自行车，剩下的钱藏在炕席底下。老娘蒸了一锅白面馍，他咬第一口就想起部队食堂的玉米面窝头，突然觉得七块津贴其实挺香——至少不用啃地瓜干。

隔壁王喜来信，说一百块退伍费寄回家，老爹立马去媒婆那儿定了亲，彩礼五十块，剩下的钱买了口猪崽。赵广田看着信笑，转头对媳妇说：“早知道我也空军地勤，多干一年能多领三十。”媳妇正纳鞋底，头也不抬：“多干一年，说不定高原风把脸吹裂，娶不上我。”

1983年，赵广田在村口碰见退伍的老班长，班长肩上背着军用水壶，说现在义务兵能转志愿兵，工资涨到四十块。赵广田摸兜里仅剩的退伍费残渣，感叹：“当年七十块要是能按月发，我高低再干三年。”班长笑骂：“得了吧，再干三年，你现在指不定在青海放羊。”

后来赵广田儿子参军，2010年退伍，一次性拿了八千块退役金，外加免费学电焊。儿子回家那天，赵广田把当年的七十块退伍费从铁盒里掏出来，纸币脆得掉渣，他拍儿子肩膀：“你这八千块，顶我当年一百头猪。”

夜深，赵广田蹲在门槛上抽烟，烟头在黑暗里明灭。他忽然想起退伍那天排长说的话：“国家穷，只能先顾肚子，以后日子好了，你们娃当兵肯定不吃亏。”现在日子好了，可赵广田还是忍不住算：当年七十块要是存银行，三十多年利息能不能买辆拖拉机？

钱越来越不值钱，但七十块买来的自行车还在仓房躺着，锈迹斑斑的车铃一捏，叮一声脆响，像当年排长吹的熄灯哨。赵广田吐掉烟头，嘟囔：“早知道退伍费能跑赢通胀，我当年就该赖在部队多蹭几年饭。”说完自己都乐了，笑得眼角褶子夹死蚊子。

如果当年那七十块能买头牛，现在八千块能干啥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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