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王富贵,63岁,国企中层的位置上退下来,不多不少,每个月有八千块退休金。 在朋友们还在为孙辈的学区房发愁时,我做了一个自认为无比英明的决定——卖掉城里那套住了半辈子的鸽子笼,带着老婆李淑芬,回乡下养老。 “富贵,这……这真的跟画里一样!” 淑芬站在我们新买的老宅院子里,眼睛里闪烁着我许久未见的光彩。 她一辈子没上过班,围着我、围着儿子、围着锅台转,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在我们身上。 现在,她终于有了自己的天地。 这宅子花了大价钱,几乎是我们卖房款的一半。 但值。 青瓦白墙,雕花木窗,院子大得能跑马,角落里还有一棵上了年头的老槐树,枝繁叶茂。 淑芬已经开始比划了,这里要开辟一小块菜地,种上黄瓜、番茄;那里要搭个葡萄架,夏天在下面乘凉;墙角下,要种满她最喜欢的月季。 我看着她兴奋的模样,心里那点国企干部的小小自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。 看,我的选择多么正确。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。 村里人对我们这对“城里来的有钱人”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。 尤其是村里那个叫张老狗的男人,五十来岁,皮肤黝黑,笑起来一脸褶子,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。 他自称是村里的“万事通”,主动帮我们联系搬家公司,指挥着人把家具一件件搬进屋,忙前忙后,热得满头大汗。 “王哥,嫂子,以后有啥事儿,招呼一声就成!别跟我客气!” 他拍着胸脯,声音洪亮。 我递给他一条好烟,他推辞了半天,最后还是乐呵呵地收下了。 淑芬悄悄对我说:“这村里人真实在。” 我点点头,心里暖洋洋的。 这就是我想要的,淳朴的、充满人情味的乡野生活。 最初的一个星期,我们像是掉进了蜜罐里。 每天清晨,我被鸟叫声唤醒,而不是楼下汽车的鸣笛。 我和淑芬手牵着手,在沾着露水的田埂上散步,空气里都是青草和泥土的芬芳。 我们呼吸着,感觉肺都被洗干净了。 晚上,村子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和寂静。 没有城市里永不熄灭的光污染,只有窗外漆黑的夜和偶尔几声遥远的狗叫。 我跟淑芬说:“听,这才是宁静。” 我们以为,这样的好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,直到我们老得走不动路。 可我们都错了。 黑暗,才刚刚开始。 变故是从淑芬的抱怨开始的。 “富贵,你半夜听见什么声儿没有?” 她挨着我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。 “什么声儿?我睡得跟猪一样。”我翻了个身,嘟囔着。 “就是……嘀嗒,嘀嗒的声儿。”她描述着,“像水龙头没关紧,又有点像……像指甲在挠墙。” 我没睁眼,只觉得她大惊小怪。 “你就是不习惯,太静了,有点动静就觉得是大事。睡吧,哪有那么多怪事。” 我把她揽进怀里,以为这样就能安抚她。 第二天,她又提起来,我依旧说是她多心。 可没过两天,院子里精心伺候的几盆月季,一夜之间,花头全被人掐断了,绿色的枝叶被踩得稀烂,泥土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。 我皱起眉头,心里有些不舒服。 “八成是村里哪个野猫野狗跑进来了。”我这么安慰淑芬,也这么安慰自己。 我找了些竹篱笆,把院墙的缺口堵上,以为这样就万事大吉。 但那天清晨,我推开沉重的木门准备去散步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 门板上,被人用什么东西涂抹了一道诡异的红色符号。 那红色黏稠,在晨光下泛着暗光,像干涸的血。 符号歪歪扭扭,像个鬼画符,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。 我的心,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寒意。 我不敢让淑芬看见,赶紧找了块湿抹布,发狠地擦。 那红色的东西很难擦掉,像是渗进了木头的纹理里。 我擦了很久,直到胳膊都酸了,才勉强把它弄干净。 “富贵,你在门口干嘛呢?”淑芬的声音从屋里传来。 “没事,门上有点鸟屎,我擦擦。”我故作轻松地回答,后背却已经起了一层冷汗。 从那天起,淑芬彻底失眠了。 她对夜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异常敏感。 风吹过窗棂的声音,远处夜鸟的叫声,甚至是我翻身的动静,都能让她惊得坐起来。 她的眼窝陷了下去,脸色也变得蜡黄。 “富贵,我们……我们装个监控吧。”她抓着我的胳膊,手指冰凉,微微发抖。 “装什么监控?鸡毛蒜皮的小事,搞得跟防贼一样,让村里人看见了怎么想?” 我骨子里那点可笑的自尊心还在作祟,觉得这是小题大做,会丢了我们“城里人”的面子。 我拒绝了她。 现在想来,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。 我的固执,亲手把我们推向了更深的深渊。 后来,我试着在村里跟几个老人闲聊,想旁敲侧击地问问我们这栋老宅的来历。 我刚一提及“这宅子以前是哪户人家的”,桌上原本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。 几个叼着烟杆的老头,眼神躲躲闪闪,互相看了一眼,谁也不说话。 一个离我最近的,把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,含糊不清地说了句:“外地人,住不长的。” 说完,他们就找借口散了。 只留下我一个人坐在石凳上,心头那股不安,像是藤蔓一样,疯狂地滋长起来。 这地方,不对劲。 淑芬的恐惧像野火一样蔓延,终于也点燃了我。 我妥协了,从网上买了个最简单的家用摄像头,装在了院子对着大门的位置。 红色的指示灯在夜色里一闪一闪,像一只警惕的眼睛,总算给了我们一丝虚假的安全感。 那一晚,淑芬睡得稍微安稳了些。 可第二天一早,我起来查看,心一下子沉到了底。 摄像头的镜头上,被人糊了一大坨黄色的烂泥。 画面一片模糊,什么都看不清。 我把泥巴抠下来,指甲缝里都是湿冷的、带着腥气的土。 那是一种挑衅,赤裸裸的,不加掩饰的挑衅。 对方在告诉我:我知道你在看,但没用。 夜里,怪声又来了。 不再是那种模糊的“嘀嗒”声,而是更清晰,更让人毛骨悚然的“沙沙”声。 就像有人穿着布鞋,在铺满沙土的窗外,一步一步,缓慢地踱步。 声音很近,近得好像那个人就贴在我们的窗户上。 紧接着,是若有似无的低语。 不是说话,更像是喉咙里发出的、没有意义的咕哝声,断断续续,在死寂的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。 “富贵……” 淑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她整个人缩成一团,死死地抱着我,牙齿都在打颤。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。 我也怕。 说不怕是假的。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,后背的冷汗把睡衣都浸湿了。 但我是一家之主,我是男人,我不能表现出来。 “别怕,有我呢。” 我拍着她的背,声音却干涩得厉害。 我故作镇定,从床头摸过那把最亮的手电筒,深吸一口气,猛地拉开房门。 “谁在外面!”我大吼一声,壮着胆子。 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利剑,划破院子里的黑暗。 但院子里空空如也,什么都没有。 只有风吹过老槐树,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。 我巡视了一圈,没发现人影。 就在我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,准备回屋的时候,手电筒的光扫到了后院的柴堆。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。 柴堆明显被人动过了。 几根手臂粗的木柴,被人抽出来,在地上摆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。 那形状,和我前几天在门上看到的红色符号,有几分相似。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 这不是幻觉,也不是巧合。 是真的有人,在用这种方式,一点一点地折磨我们。 第二天,我们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。 厨房的窗户,被人从外面撬开了。 插销被弄断了,窗框上留下了清晰的撬痕。 屋里一样东西都没丢,一分钱也没少。 但这比丢了东西更让人恐惧。 这意味着,那个人潜入我们家,不是为了财。 他的目的,就是进来,让我们知道他能进来。 他可以随时随地,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边。 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具体的人身威胁。 我报警了。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。 村支书和张老狗很快就赶来了。 村支书是个和事佬,说了几句“加强防范”、“注意安全”的官话。 张老狗倒是表现得义愤填膺。 他拍着胸脯,唾沫横飞地保证:“王哥,嫂子,你们放心!这事儿包在我身上!我非得把这孙子揪出来不可!敢在我们村撒野,活腻歪了!” 他说得慷慨激昂,但我却从他眼底深处,捕捉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戏谑。 那是一种看好戏的眼神。 警察来了,做了笔录,勘察了现场,最后也只是说让我们等消息。 他们走后,村里关于我们这栋老宅的流言,彻底爆发了。 有人说,这宅子以前吊死过人,不干净。 有人说,这里埋着“不祥之物”,镇不住的。 还有人说,我们是外来人,八字轻,冲撞了这里的“东西”,迟早要遭报应。 村民们看我们的眼神,从最初的热情,变成了躲闪、怜悯,甚至是幸灾乐祸。 我们成了村里的异类,瘟神。 淑芬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。 她开始出现幻觉,总觉得窗外有人影在晃,觉得屋里有人在盯着她。 白天她也不敢出门,就把自己锁在卧室里,用被子蒙着头。 我心急如焚,给远在城里的儿子打电话求助。 “爸,你们就是想多了,农村哪有那么多事。刚回去不适应是正常的,住久了就好了。我这边忙着呢,项目到了关键期,过阵子再去看你们。” 电话那头,儿子不耐烦的声音像一盆冷水,把我浇了个透心凉。 我挂了电话,看着空荡荡的屋子,和卧室里紧闭的房门。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,将我彻底淹没。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。 我从县城买回了最坚固的防盗门锁,又花大价钱装了一套红外线报警器。 尖锐的警报声在院子里测试时响起,似乎给了我一点对抗未知的底气。 我还从邻村弄来一条半大的土狗,拴在院子里,希望它的吠叫能震慑宵小。 我以为,我已经把自己武装到了牙齿。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。 报警器装好的当晚,凌晨两点,凄厉的警报声划破夜空,瞬间撕裂了村庄的宁静。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,心脏狂跳,抓起手边的铁棍就冲了出去。 淑芬在我身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。 院子里,红外线的光束胡乱扫射,警报器叫得撕心裂肺。 我冲到院子中央,却什么也没发现。 没有人,没有撬动的门窗。 然后,我看到了那条狗。 它倒在老槐树下,身体僵硬,四肢伸得笔直。 我走过去,用铁棍捅了捅它,它一动不动。 已经死了。 我用手电筒照着它,浑身上下,没有一处伤口,没有一丝血迹。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着,嘴角却向上咧开,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。 像是在笑。 “啊——!” 淑芬跟了出来,看到死狗的样子,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。 她再也撑不住了,整个人瘫软下去,抱着头,歇斯底里地哭喊:“走!我们走!回城里去!我不要待在这里了!我一天都不要待了!” 她的哭声像一把锥子,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。 愧疚、愤怒、恐惧……无数种情绪在我胸中翻腾,几乎要把我撕裂。 是我,是我一意孤行,把她带到这个鬼地方。 是我,害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 我安抚好崩溃的淑芬,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“逃离”这个选项。 但我不甘心。 我一辈子的积蓄都砸在了这里,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? 我的脸往哪儿搁? 我试图自救。 我找到村里几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老人,递上烟,想套点话。 我旁敲侧击地问起这栋老宅,问起张老狗在村里的为人。 可他们一听到这两个话题,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一个个讳莫如深。 “年轻人,有些事,不该问的别问。” “快走吧,这里不适合你们。” 他们的眼神里,充满了和我一样的恐惧。 他们怕的,不是什么“不干净的东西”。 他们怕的是人。 是张老狗。 一次去镇上买菜,回来的路上,我远远看到张老狗正和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在村口的大树下说话。 他们嘴里叼着烟,不时发出一阵哄笑。 张老狗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,他转过头,朝我的方向看来。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,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眼神里的阴冷和不屑。 那是一种看猎物的眼神。 那天晚上,是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深夜,我们卧室的灯,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,忽然“啪”的一声,灭了。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。 我摸索着去开手机,屏幕上赫然显示着:无服务。 信号被屏蔽了。 就在这时,窗外,传来一阵婴儿般的哭声。 那哭声凄厉、尖锐,在寂静的夜里,像一把钝刀子,一刀一刀地割着人的神经。 时断时续,忽远忽近。 紧接着,是重物在地上拖拽的声音。 “呲啦——呲啦——” 像是有人在院子里拖着一个麻袋。 我和淑芬紧紧地抱在一起,躲在被子里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 我们不敢出声,不敢动弹,只能任由那恐怖的声音,一寸一寸地侵蚀我们最后的理智。 恐惧,达到了顶点。 那一夜,我们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。 第二天,天亮了,电来了,信号也恢复了。 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卧室,然后,我看到了院子里的景象。 院子中央那口废弃多年的古井,盖在上面的石板,被人挪开了。 黑洞洞的井口,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。 井边,散落着几件衣服。 我认得,那是淑芬前几天刚换下来的旧衣物。 这是示威。 这是警告。 井口,就是我们的下场。 我终于明白,这根本不是什么恶作剧,也不是简单的恐吓。 这是有预谋的,一步步升级的,旨在将我们逼疯、逼走,甚至……是谋杀。 我回头,看着屋里那个日渐消瘦、眼神涣散的女人。 她是我的妻子,是我发誓要守护一生的人。 如今,她被我带到了这个地狱。 巨大的悔恨和不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。 我不能再忍了。 我必须带她离开。 哪怕是逃。 我们决定连夜就走。 不能再等了,再等下去,我怕淑芬会疯,我怕我们会死在这里。 我们不敢开灯,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,胡乱地把几件衣服和重要的证件塞进一个旅行包。 那些我们兴高采烈搬来的家具、家电,我们一样都不要了。 我们只想活下去。 凌晨三点,村子睡得最沉的时候。 我扶着精神恍惚的淑芬,蹑手蹑脚地走出大门,坐进我们的车里。 我甚至不敢用力关车门,生怕发出一丝声响。 我拧动钥匙,汽车引擎发出的轻微轰鸣,在此时听来,震耳欲聋。 我挂上档,踩下油门,车子缓缓驶出院子,汇入村里漆黑的泥土路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。 只要开出村子,上了公路,我们就安全了。 然而,就在车子即将开到村口的时候,车身猛地一震,方向盘不受控制地偏向一侧。 右前轮,爆胎了。 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全身。 我下车查看,用手机一照,倒吸一口冷气。 路面上,密密麻麻地散落着一堆尖锐的铁钉,在灯光下泛着森森的寒光。 这不是意外。 这是陷阱。 就在这时,村子深处,传来几声急促的狗叫。 紧接着,是手电筒的光柱和杂乱的脚步声,由远及近。 “人往那边跑了!别让他们跑了!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,是张老狗! 我头皮一阵发麻,拉开车门,对着车里吓呆了的淑芬大吼:“快!下车!跑!” 我们弃了车,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外的黑暗中冲去。 身后的叫骂声和狗叫声越来越近。 淑芬体力不支,脚下一软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 “富贵,我跑不动了……你别管我了,你快走!”她哭着推我。 “说什么混话!要走一起走!” 我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来,架着她的胳膊,拼了命地往前跑。 我们的肺像要炸开一样,喉咙里全是血腥味。 慌不择路中,我们躲进了路边一间废弃的土坯房。 房子早就塌了一半,只剩下几面残破的墙壁。 我们缩在墙角,屏住呼吸,听着外面的动静。 张老狗带着几个人,骂骂咧咧地从路上经过。 手电筒的光柱在我们藏身的土房前来回扫射,有几次,光柱甚至从我们头顶掠过。 我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了。 “妈的,人呢?还能飞了不成?” “狗哥,会不会往山里跑了?” “搜!给老子仔细搜!今天非得打断他们的腿!”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。 我们在冰冷的土房里,瑟瑟发抖地熬到了天亮。 直到确认外面彻底没有动静了,我们才敢出来。 我们不敢走大路,只能沿着崎岖的山路,徒步往县城的方向走。 一路上,我们又饥又渴,狼狈得像两个逃难的难民。 傍晚时分,我们终于走到了县城。 我们在一家不起眼的小旅馆开了个房间。 门一关上,淑芬就再也支撑不住,一头栽倒在床上,人事不省。 我一摸她的额头,烫得吓人。 她高烧不退,嘴里不停地念着胡话。 我守在她床边,看着她痛苦的样子,心如刀割。 安顿好淑芬,我精疲力尽地打开旅馆的电视,想让一些声音来驱散心里的恐惧。 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地新闻。 “……下面播报一则寻人启事。三年前,我市富商周先生夫妇,在前往乡下养老后离奇失踪,至今下落不明。失踪地点,正是我市下辖的槐树村。警方呼吁知情者提供线索……” 槐树村! 新闻画面上出现的村口那棵大槐树,和我逃出来的地方,一模一样! 我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。 村民们欲言又止的眼神,张老狗那戏谑的表情,关于老宅“不干净”的流言…… 所有碎片化的信息,在这一刻,瞬间串联了起来。 一个可怕的念头,在我脑中轰然炸开。 我们,不是第一个受害者。 那对失踪的富商夫妇,他们买的宅子,很可能就是我们住的那一栋! 他们不是失踪了。 他们是被“活埋”了! 一股彻骨的寒意,伴随着滔天的愤怒,从我心底涌起。 我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妻子,攥紧了拳头。 就这么算了? 不。 绝不能就这么算了。 我要查明真相。 为了淑芬,为了我自己,也为了那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夫妇。 我要让那个刽子手,血债血偿! 淑芬在医院住了三天,高烧才退下去。 但她的精神还是很差,像一只受惊的鸟,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颤抖。 我把她安顿在县城一家好点的宾馆,告诉她我出去办点事。 她抓着我的手,眼里全是哀求:“富贵,我们回家吧,回我们城里的家。” 我摸着她消瘦的脸,心里一阵刺痛。 “淑芬,你信我。等我把事情办完,我们就回家。这一次,我保证,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我们。” 我的调查,从那对失踪的富商夫妇开始。 我去了县城的图书馆,翻阅了三年前的旧报纸。 报道很简单,只说周姓富商夫妇退休后,在槐树村买了一处老宅颐养天年,不久后便与家人失去联系,至今下落不明。 报道里,还附了一张他们夫妇的照片。 男的儒雅,女的温婉,笑得很幸福。 我心里堵得慌。 我不能直接回槐树村,那里现在是龙潭虎穴。 我乔装打扮了一番,戴上帽子和口罩,在村子外围转悠。 我发现,村口总有几个无所事事的年轻人在晃荡,眼神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陌生人。 他们是张老狗的眼线。 这个村子,已经被他经营成了一个针插不进、水泼不进的独立王国。 硬闯,是死路一条。 我改变了策略。 我打听到,当初为我们那栋老宅做过简单装修的,是县城一个姓刘的木工。 我费了些周折,找到了他家。 他一开门,看到是我,脸色“唰”地就白了。 “你……你不是……?”他指着我,话都说不利索。 “刘师傅,我没死。”我开门见山,“我只想问你几件事,关于那栋宅子。” 我把他拉进屋,关上门。 他吓得浑身哆嗦,一个劲地摆手:“王老板,你可别害我!我什么都不知道!我就是个干活的!” “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?”我盯着他的眼睛,“那宅子的地下室,是不是有点不对劲?” 我只是随口一诈,没想到他的反应异常激烈。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,猛地跳了起来:“没有!什么地下室!那宅子哪有地下室!” 他越是否认,我心里就越是确定。 我从包里拿出一沓钱,拍在桌上。 “刘师傅,我老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,我们差点就死在那个村子。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,你忍心吗?这些钱你拿着,我只要你告诉我实话。” 他看着桌上的钱,又看看我,眼神挣扎了很久。 最后,他泄了气似的,一屁股坐回椅子上。 “王老板,不是我不说,是那个张老狗……他不是人,是魔鬼啊!”他声音发颤,“那宅子……是有个地下室,入口就在厨房的灶台下面,很隐蔽。我们装修的时候,本来要拆掉老灶台,是张老狗拦着不让,说那灶台风水好,动不得。” 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 “他还……他还警告我们,不该看的东西别看,不该说的话别说,不然……不然就让我们全家都在县城消失。” 线索,在这里断了。 但我没有放弃。 我开始在网上搜索槐树村和失踪人口的信息。 我发现,除了那对富商夫妇,近十年来,槐树村还有过几起外来人口失踪的记录。 有的是来旅游的背包客,有的是来探亲的远方亲戚。 但无一例外,最后都被当地派出所以“自行离开,下落不明”草草结案。 这绝对不是巧合。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我心中形成:张老狗在利用那个村子,系统性地针对外来者,谋财害命。 可我没有证据。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,我想起了那则新闻里的呼吁。 我联系了市电视台,辗转找到了当年负责富商失踪案的一位退休老警官,姓林。 我约他在一家偏僻的茶馆见面。 林警官已经头发花白,但眼神依旧锐利。 他听完我的讲述,沉默了很久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 “小王啊,你遇到的事,我信。”他呷了口茶,缓缓说道,“当年周先生那个案子,我们不是没查,是查不下去了。” “为什么?” “阻力太大。”他压低了声音,“每次我们想深入调查,都会有来自上面的压力。槐树村那个村支书,还有那个叫张老狗的,背景不简单。我们的人一进村,他们就发动村民闹事,说我们骚扰他们正常生活。最后,案子只能不了了之。” 我的心,一点点地沉下去。 “林警官,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”我不甘心地问。 林警官看着我,眼神复杂。 他犹豫了片刻,似乎下定了决心。 “有一个人,也许知道点什么。”他说,“当年周先生夫妇,请过一个哑巴工匠,给他们修缮宅子里的一些老家具。那个工匠手艺很好,人也老实。案发后,他就吓得躲起来了,谁也不见。” “他在哪儿?”我急切地问。 林警官给了我一个地址。 我在县城一个破旧的巷子里,找到了那位哑巴工匠。 他住在一间低矮潮湿的小平房里,屋里堆满了木料和工具。 他看到我这个陌生人,眼神里瞬间充满了惊恐和戒备,抓起身边的斧子对着我。 我举起双手,示意自己没有恶意。 我拿出纸和笔,写下了我的身份和来意。 他看着纸上的字,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 但他没有赶我走。 他关上门,拉上窗帘,屋子里顿时暗了下来。 他点上一盏昏黄的油灯,拿起笔,在纸上艰难地画着。 他画了一栋房子的剖面图,是我住的那栋老宅。 他指了指厨房灶台的位置,又在下面,画了一个方框。 地下室。 然后,他在方框的深处,又画了一个更小的,被封死的方框。 密室。 接着,他画了一个人,是张老狗,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密室附近。 最后,他在那个密室里,画了一个模糊的、像是什么雕像一样的东西。 他画完,抬起头,用手指了指那个雕像,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,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。 然后,他指着我,疯狂地摆手,脸上满是恐惧。 他在告诉我:密室里有东西,张老狗为了那个东西,会杀人。他让我快跑,不要再查了。 我看着纸上那潦草却清晰的图画,心中的谜团,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。 张老狗的目标,不是我们的钱,也不是我们的房子。 他要的,是那栋老宅本身,是那个隐藏在地下深处的密室,和密室里的秘密。 我们夫妇,和那对富商夫妇一样,都只是无意中闯入他领地的牺牲品。 我必须回去。 回到那个让我和淑芬噩梦连连的地方。 因为我知道,所有的答案,都在那个被封死的密室里。 这一次,我不再是惊弓之鸟,我是带着目的的猎人。 我从五金店买来了撬棍、强光手电、小型摄像机和录音笔。 我还买了一把锋利的工兵铲,既可以用来挖掘,也可以用来防身。 我选了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。 我把车停在离村子很远的山坳里,徒步潜行。 午夜的槐树村,像一只蛰伏的巨兽,黑暗、死寂,散发着腐朽和危险的气息。 我避开村口的眼线,凭借着记忆,像个幽灵一样,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老宅的后墙。 我翻墙而入,落在松软的菜地上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 老宅内一片死寂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封和霉变的味道。 站在这里,那些被追逐、被恐吓的画面又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。 淑芬的尖叫声,仿佛还回荡在耳边。 我握紧了手里的工兵铲,压下心头的恐惧。 我不能怕,我必须找到证据。 我摸进厨房,找到了那个古旧的灶台。 根据刘木工的描述,入口就在下面。 我用工兵铲撬开灶台边的青石板,下面果然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。 一股阴冷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,像是地窖放了百年没打开过。 我打开强光手电,顺着简陋的石阶,一步步走了下去。 地下室不大,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杂物。 我按照哑巴工匠的图画,在最里面的那面墙上仔细敲击、摸索。 终于,在一块不起眼的墙角,我发现了一处空洞的声音。 我用工兵铲的尖端插进缝隙,用力一撬。 “轰隆”一声闷响。 那面墙,竟然是一扇伪装起来的石门。 石门后面,是一个更加狭小、更加黑暗的空间。 这就是密室。 手电筒的光照进去,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。 密室的墙壁上,刻满了许多我看不懂的诡异符文,歪歪扭扭,像某种邪恶的诅咒。 密室的正中央,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石台。 石台上,用一块厚厚的、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布覆盖着什么东西。 我走过去,深吸一口气,猛地掀开了那块布。 布下面,是一尊造型极其古怪的石像。 石像非神非佛,非人非兽,面目狰狞,透着一股邪气。 最诡异的是它的眼睛。 石像的眼眶里,镶嵌着两颗不规则的、鸽子蛋大小的“宝石”。 那宝石不是透明的,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暗红色,在手电筒的光下,散发出幽幽的微光,像两只活物的眼睛,在黑暗中注视着我。 我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。 在石像的旁边,还散落着几本泛黄的线装古籍,和一张用羊皮纸绘制的地图。 我拿起地图,发现上面画的,正是槐树村附近的山林地貌。 地图上,用红色的笔,重重地圈出了几个点。 其中一个点,赫然就是我们这栋老宅的位置。 我翻开那些古籍,里面的字迹潦草,半文半白,很难辨认。 我连蒙带猜,大概看懂了其中的内容。 这根本不是什么村子的“守护神”传说。 这是一本盗墓贼的笔记! 笔记里记载着,槐树村这片地底下,埋着一座不为人知的古代王侯大墓。 而这栋老宅,就是其中一个盗洞的入口。 所谓的“聚宝地”,也根本不是什么会显现能量吸引珍宝的地方。 而是指,每隔一个甲子,也就是六十年,地下的阴气会达到鼎盛,墓穴的某些机关会变得松动,是最佳的盗掘时机。 而那尊邪门的石像,就是开启某个关键机关的“钥匙”。 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。 张老狗,他要的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传说。 他要的,是那座古墓里,货真价实的金银财宝! 他不是村霸,他是一个守着惊天秘密的盗墓贼后代! 之前的富商夫妇,还有我们,都是因为买下了这个关键的“盗洞入口”,才被他视为眼中钉,必欲除之而后快。 我迅速用摄像机拍下了石像、符文、地图和古籍的内容。 我不敢带走任何东西,怕打草惊蛇。 我小心翼翼地把一切恢复原状,关上石门,盖好石板。 然后,我像来时一样,悄无声息地撤离了这个恐怖的地方。 回到县城的宾馆,天已经快亮了。 我看着相机里那些清晰的画面,手里已经握住了足以将张老狗送上断头台的铁证。 我的反击,现在才刚刚开始。 我第一时间联系了林老警官。 当他看到我带回来的那些照片和视频时,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,写满了震惊。 “国宝……这绝对是国宝级的文物!”他指着那尊邪异的石像,声音都在发抖,“这个张老狗,他的贪婪,远超我们的想象!” “林警官,现在证据确凿,可以抓人了吧?”我急切地问。 “还不行。”林警官摇了摇头,表情凝重,“这些东西,只能证明这栋宅子有古怪,但不能直接证明张老狗杀了人。而且,他背后的关系网还在,我们一动,消息可能就泄露出去了。” “那怎么办?就这么看着他逍遥法外?”我攥紧了拳头。 “别急。”林警官拍了拍我的肩膀,“我们要想个办法,让他自己露出马脚。你刚才说,古籍上记载,要等特定的时机才能启动机关?” 我点点头:“对,一个甲子一次,需要配合天时地利。” “这就对了。”林警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,“他守了这么多年,一定是在等这个时机。我们只要逼他,让他觉得自己的宝藏要被抢走了,他就会狗急跳墙。” 我们商定了一个计划。 我不能直接出面,我需要一个“代言人”。 我匿名联系了本地一家发行量不大,但以报道尖锐著称的小报社。 我把自己包装成一个“知情人”,给一位名叫小李的年轻记者打了电话。 “李记者,我想给你提供一个独家新闻。”我用变声器处理了我的声音,“关于槐树村的‘养老陷阱’和‘神秘失踪案’。” “养老陷阱?”小李显然被这个词吸引了。 “对。城里老人带着毕生积蓄去那里养老,最后却落得人财两空,甚至人间蒸发。这背后,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。” 我抛出了足够的诱饵,但又没有透露核心的古墓信息。 我要求他,必须为我的身份保密。 小李被这条线索的巨大新闻价值冲昏了头脑,立刻答应了下来。 与此同时,我开始在网上疯狂地查阅关于古代天象、历法和盗墓术的资料。 我把古籍上那些晦涩的文字一个个输入电脑,对比,翻译。 我必须推算出,张老狗等待的那个“时机”,究竟是哪一天。 淑芬的身体在我的精心照料下,一天天好转。 但她的眼神里,依然藏着深深的恐惧。 她不止一次地劝我:“富贵,我们走吧,不要再管了,我怕……” “淑芬,你再信我最后一次。”我握着她的手,“我们不是在逃跑,我们是在拿回属于我们的公道。等一切结束,我带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,过真正的安稳日子。” 我的承诺,让她暂时安定了下来。 几天后,那家小报,刊登了第一篇报道。 标题很耸动:《退休天堂还是人间地狱?槐树村养老乱象调查》。 报道里,虽然没有点名道姓,但通过对环境、事件的细节描写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矛头直指张老狗。 这篇报道,像一颗石子,投进了槐树村那潭死水里。 报道出来的第二天,张老狗就有了反应。 他开始在村里大肆宣扬,说我们夫妇是精神病,因为在城里混不下去了,才跑到农村来骗吃骗喝,现在又反咬一口,污蔑村子的名声。 村里的气氛,瞬间就变了。 那些曾经对我们表示过同情的村民,现在看我们的眼神,从恐惧变成了愤怒和鄙夷。 他们被张老狗煽动,认为是我们这对“外来的瘟神”,打破了村子的宁静,要“毁了他们的家园”。 张老狗甚至派了那几个小混混,找到了我们在县城的宾馆。 他们没有动手,就是一天到晚守在宾馆门口,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我们房间的窗户。 他们往我们的门缝里塞写着“出门小心点”的纸条。 他们半夜打骚扰电话,一接通就挂断。 这是无声的威胁,是心理上的凌迟。 淑芬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,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刺激。 她又开始做噩梦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 我心疼得无以复加,但我知道,越是这个时候,我越不能退缩。 我冷静地将每一次骚扰都用手机录音、拍照。 然后,我把这些证据,全部交给了林老警官。 “好啊,他终于坐不住了。”林警官看着这些证据,冷笑一声,“这是恐吓、威胁,是犯罪。他越是这样,就越证明他心虚。” 在我的暗中协助下,小李记者很快发出了第二篇,也是更重磅的报道。 这一次,标题更加直接:《神秘失踪案背后,直指地下宝藏?槐树村的黑暗秘密!》 报道里,直接引用了部分“匿名举报者”的证词,点出了老宅的怪异,以及多起失踪案的共同点。 这篇文章,彻底引爆了舆论。 市里、省里的媒体开始关注并转载。 上级部门注意到了这个被负面新闻缠身的偏远村庄,宣布将成立联合调查组,进驻槐树村。 张老狗,被逼到了悬崖边上。 我知道,他要狗急跳墙了。 他一定会认为,是我们夫妇向媒体捅出了一切,他会不惜一切代价,让我们永远闭嘴。 危险,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我们逼近。 但我没有怕。 因为,我也在等这一天。 我根据古籍和天文资料的推算,已经确定了那个“聚宝”的时机。 就在三天后,一个甲子一遇的,阴气最盛的夜晚。 张老狗,一定会在那天晚上,进入密室。 那是他最后的疯狂,也是我为他准备的,最后的审判。 决战的时刻到了。 我将推算出的准确日期,告诉了林老警官。 我们的计划,进入了最后一步:瓮中捉鳖。 警方以“配合联合调查组工作”为由,秘密调集了大量警力,在槐树村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,彻底封锁了所有出入口。 而我,将是那个最危险,也最关键的诱饵。 决战前夜,我故意开着车,在村口露了一面。 我摇下车窗,让那些眼线清清楚楚地看到,我王富贵,又回来了。 消息,很快就会传到张老狗的耳朵里。 他一定会认为,我是贼心不死,想趁着调查组进驻前的混乱,回来抢夺“宝藏”。 他会上钩的。 当晚,我没有回老宅,而是和林老警官一起,待在村外一处制高点的临时指挥部里。 我们面前,是几块屏幕,连接着我之前偷偷安装在老宅内外,以及密室里的微型摄像头。 淑芬被安排在县城最安全的酒店,有便衣警察24小时保护。 我看着屏幕上那栋在夜色中像一头怪兽般静默的老宅,手心里全是汗。 时间,一分一秒地过去。 午夜十二点。 屏幕上,出现了动静。 几个人影,鬼鬼祟祟地翻墙进入了院子。 为首的那个,正是张老狗。 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,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贪婪和狂热。 他们径直走向厨房。 “各单位注意,目标已进入一号区域。”林老警官对着对讲机,冷静地发号施令。 屏幕切换到厨房的视角。 张老狗熟练地撬开石板,打开了地下室的入口。 他让手下在外面守着,自己一个人钻了进去。 密室里的摄像头,清晰地拍下了他的每一个动作。 他走进密室,看着那尊邪异的石像,脸上露出了痴迷的笑容。 他打开包裹,里面是一些奇怪的祭祀用品。 他点上蜡烛,嘴里念念有词,开始按照古籍里记载的仪式,进行操作。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 终于,他完成了所有仪式,伸出手,颤抖着,摸向了石像眼睛里的那两颗暗红色的宝石。 “就是现在!行动!” 林老警官一声令下。 几乎在同一时间,密室的灯光,突然被从外部切断。 整个密室瞬间陷入黑暗。 紧接着,伪装成墙壁的石门被从外面猛地撞开。 十几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队员,手持防爆盾和枪械,如同神兵天降,瞬间冲了进去。 “不许动!警察!” 强光手电的光柱,将密室照得如同白昼。 张老狗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,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,转身就想跑。 但已经来不及了。 他被一名特警队员一脚踹倒在地,死死地按住。 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会知道这里!” 他被拷上手铐,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,脸上写满了不甘和疯狂。 他那张丑恶的嘴脸,在摄像头的记录下,清晰无比。 警方在密室里,以及密室连接的盗洞深处,发现了大量的,还未来得及转移的珍贵文物。 金器、玉器、青铜器……琳琅满目。 同时,在盗洞的一个角落,他们还找到了两具已经白骨化的尸骸。 经过DNA比对,证实正是三年前失踪的那对周姓富商夫妇。 真相,大白于天下。 我看着屏幕上张老狗被押解出来的狼狈模样,长长地,吐出了一口浊气。 结束了。 一切都结束了。 张老狗和他那个家族式的盗墓团伙,被一网打尽。 在如山的铁证面前,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。 他交代了所有罪行。 原来,他的祖上,就是当年修建那座王侯大墓的工匠之一。 他们利用职务之便,偷偷留下了这个盗洞,并绘制了地图,代代相传。 只可惜,因为机关重重,他们一直没能得手。 到了张老狗这一代,他无意中从祖上留下的笔记里,破解了开启核心墓室的秘密,也就是那尊石像和特定的“开门”时机。 从此,他便将这栋老宅视为禁脔。 他利用村霸的身份,散布迷信谣言,恐吓、驱赶每一个试图靠近老宅的外来者。 那对富商夫妇,就是因为无意中发现了地下室的秘密,才被他残忍地灭口,并伪造成失踪。 而我们夫妇所经历的一切,从怪声到死狗,再到古井示威,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,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们吓疯,逼走,好让他能安心地等待时机,独吞宝藏。 案件告破,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。 张老狗因犯有故意杀人罪、盗掘古墓葬罪、抢劫罪等多项罪名,被判处死刑,立即执行。 他的那些爪牙,也都受到了应有的严惩。 槐树村,也迎来了一场彻底的清算。 那些曾经助纣为虐,被张老狗蒙蔽的村民,在得知真相后,一个个追悔莫及。 他们自发地来到我们住的宾馆,想向我们道歉。 我没有见他们。 我无法原谅他们的愚昧和冷漠。 政府对我们进行了补偿,那栋宅子,依然在我们的名下。 但我们决定,再也不会回去了。 那个地方,承载了太多的恐惧和痛苦。 我带着淑芬,离开了那个让我们伤心欲绝的县城。 我们没有回原来的城市,而是选择了一个气候宜人、没人认识我们的南方小城,重新开始。 我们用剩下的钱,买了一套小小的,但充满阳光的房子。 那段惊心动魄的经历,像一场刻骨铭心的噩梦,终于画上了句号。 我们活下来了。 新的生活,平静得像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。 但那场噩梦留下的阴影,并没有完全消散。 淑芬偶尔还是会从梦中惊醒,眼角挂着泪。 我知道,有些伤口,需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抚平。 我陪着她,用尽了所有的耐心和爱。 我开始学习书法和国画,用笔墨来沉淀内心的波澜。 淑芬则迷上了广场舞,在热闹的音乐和人群中,她脸上的笑容,一天比一天真实。 城里的儿子和儿媳,带着孙子来看我们。 他们知道了我们全部的经历后,儿子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自责。 他抱着我,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,哭得像个孩子。 “爸,对不起,对不起……” 我拍着他的背,心里五味杂陈。 那点曾经的怨怼,也烟消云散了。 我把我们的经历,写成了一本书,书名就叫《乡野活埋》。 我不是为了出名,我只是想用我们的故事,去警示更多的人。 不要盲目地用理想去美化现实,不要轻易地用淳朴去定义人性。 无论身处何地,都要保持警惕。 这本书出版后,引起了很大的反响。 很多媒体找到我,想采访我。 我成了一个小有名气的“养老防骗”公益大使。 我用自己的亲身经历,告诉那些和我们一样,对田园生活充满向往的老人们,农村的夜,真的很黑。 但黎明,也终将到来。 尾声 一天,我收到了一个没有寄件人地址的包裹。 打开来,里面是一幅画。 画上,是槐树村的景象。 但画里的村庄,没有阴霾,没有恐惧,只有明媚的阳光,和在田间劳作的、面带笑容的村民。 画的右下角,没有署名,只有一个小小的,斧头的印记。 是那个哑巴工匠寄来的。 我看着那幅画,看了很久。 我明白他的意思。 真正的田园牧歌,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,而是一种需要所有人共同去守护和建设的希望。 我和淑芬,用政府的补偿款和稿费,成立了一个小小的基金会。 专门用来帮助那些和我们一样,在养老问题上,遭遇了诈骗和困境的老人。 我们的故事,后来被改编成了一部电影。 电影上映后,引发了更广泛的社会讨论,也推动了国家在乡村治理和老年人权益保护方面,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。 一个寻常的傍晚,我和淑芬手牵着手,在公园里散步。 夕阳的余晖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,轻声说:“富贵,现在这样,真好。” 我握紧了她的手,看着远处天边的晚霞,心里一片宁静。 生活给我们的那道伤疤,如今,已经长成了我们最坚硬的铠甲。 我们活下来了。 而且,活得更好。 |